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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北撒何】贵妃醉酒(撒班主/何二月)

本文前传《游园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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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班主知道自己是本不该来的。

  

  虽然甄富贵已死,但梨园上的牌匾最终还是姓了何——毕竟,比上已经落魄的昆曲,京剧名角才能带着如同空壳般的花田坊重新风生水起,重获戏酒双绝的名声。

  

  但他还是随便寻了个理由踏进了这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戏园。

  

  台上唱的是《贵妃醉酒》,扮杨玉环的却不是何老板——何二月正坐在偏台的角落里,斜斜枕着自己的手臂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白瓷酒杯衬得他的修长指尖格外苍白。

  

  “这旦角的卧云是你教的?”撒班主在何二月身边坐了下来,顺便拿走了他手里的白瓷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劲力不错,但身段不够柔软,及不上你十分之一。”

  

  “撒班主这是夸我呢,还是笑我呢?”何二月眼皮都没抬,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在丝竹声中轻不可闻。

  

  “你觉得我是在夸你,我就是在夸你。你觉得我是在笑你,那我就是在笑你。”撒班主难得对着素颜的何二月,却又不自主地开始在那眉眼之中寻找杜丽娘的温婉。

  

  “撒班主怎么有心来听京剧了?”何二月似乎已有三分醉意,却还是唤人添了新酒。

  

  “今日没有我的戏,我来看看梨园……”话若说多了,就显得矫情了。撒班主向来分寸拿捏的极好,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今日不知怎的,听着台上杨贵妃未盼得爱人的苦楚,话未经三思便出了口。“……也来看看你。”

  

  “我不是当年的我,你亦不是当年的你。物似人非,又有什么好看的。”何二月慵懒地自顾自喝着酒,闭着眼睛听着台上的唱词。

  

  “所以更要来。”撒班主叹了口气,“二月,你清减了。”

  

  “撒班主,我不是念旧的人。”何二月轻笑了一声,枕着手臂歪着头打量着撒班主的一脸严肃。“你,或是王家的怡夫人,连着昆曲,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这《贵妃醉酒》的京戏,也是源于昆曲。”撒班主眯了眯眼睛,凑得近了一些。“你若真不念着,北京大好的风光前程,你大可不必回来。”

  

  “那些军阀总领都是不好相与的人,我不过是应酬乏了,懒得给他们赔笑脸。”何二月伸手替撒班主扶了扶他的金边眼镜。“班主心里想着的,二月已经不想了。”

  

  “是啊,大徒弟都十七了,我也老了。”撒班主重新坐正了身子,重新望上了戏台。台上旦角动作尚有些生涩,神韵却已经有了十二分。虽然尚欠火候,但好在还是年轻,磨练几年,说不定也能成个角色。

  

  就像当年的他的二月。

  

  “过的时候不觉着日子长,等一想起来,就是十年了。”何二月彻底趴在了桌边,弯起的嘴角带着三分自嘲。“甄富贵还说,要不是他啊,我哪有现在的声名鹊起,还叫我谢谢他呢。”

  

  “若你当时没有走,我也不会让甄富贵诬陷你的。”撒班主只觉的有什么堵在心口,算不上疼,但总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以你的身段样貌,在哪儿都会是一代名角的。”

  

  “那撒班主当初喜欢的,是我的身段,还是我的样貌啊?”何二月把玩着酒杯笑起来,眼睛里却有了些许红意。“想当年啊,我也才十七。”

  

  “不是说,不是念旧的人吗?”撒班主从何二月手中抢救回了那个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的瓷杯。“醉逍遥虽然醇香,但也不适合多饮,你这么酗酒,可以跟台上的杨玉环比一比醉酒的戏码了。”

  

  

  “这花田镇,也就这么一样令人高兴的东西了。”何二月伸出手,却只捉住了撒班主的衣袖。“撒班主也要拿走吗?”

  

  “高兴,也不能任性。”撒班主握住了那只手,手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头。

  

  “都这么多年了,还要听你教导。”温热掌心传来的熟悉触觉令人留恋,也教人清醒。何二月依旧笑着,顺势拉着撒班主的手整个人趴在了撒班主身上。“我现在是京城名角,要金钱地位什么都有,怎么就不能任性了?”

  

  撒班主有些慌乱伸手扶住了何二月才没让他滚到地上去。

  

  “班主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同台演出之后,我问过你一句话。”何二月懒懒伏在撒班主身上,丝毫不管旁人侧目。

  

  “你问我,若你真是女儿身,我可愿做你的柳梦梅。”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年前,只有十六岁的何二月既不是撒家班里最资深的,也不是最优秀的。可只要上了彩穿上那一身戏服,撒班主就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而你却告诉我,一个虎度门,台前台后,是两个天地。”那些自以为消散在岁月中已然忘却的往事,一旦提起就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戏园子人多眼杂,你既然已经无心听戏,不如我送你回去吧。”撒班主从如烟往事中清醒过来,扶着沉浸在回忆中何二月起了身。“也省着在这儿教外人当热闹看着。” 

  

  出了梨园,空气就安静下来,微凉夜风吹得人头疼。

  

  “丽质天生难自捐,承欢侍宴酒为年;六宫粉黛三千众,三千宠爱一身专。”何二月站都站不稳,却依旧捻着手念着诗。

  

  这下真成贵妃醉酒了。

 

  “二月,二月!”撒班主根本扶不住,只能跟着何二月在院子里乱晃。

  

  “本宫杨玉环,蒙主宠爱封为贵妃。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

  

  “哎呦,你这要是给我唱一出啊?” 撒班主半拉半拽好容易把何二月拉回了自己身边。“人家杨贵妃在戏台上喝酒,你啊,是梨园的何老板,我的二月。”

 

  “你的二月。”何二月怔了一秒,忽然笑了起来。“好一个,你的二月。”

  

  “不管你唱的是昆曲还是京剧,不管你在花田镇还是北京,别人叫你何老板是别人的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二月。”撒班主安静地站在原地,腰背直挺,优雅大方。“这一个虎度门,台上台下,是两个天地,又是一个世界。”

  

  “这话说的真好,如果是十年前,我就动心了。”何二月收起了笑,看向撒班主满是醉意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复杂。

  

  “这世上没有如果,即使有,这话十年前我也不会说的。”撒班主长叹了口气,重新扶住了何二月的手臂。“天晚了,你就回去休息,明天酒醒了,这些事你就不会想了。”

  

  “是吗?”

  

  “当然。”

  

  往后两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什么,连撒班主自己都忘记了。再踏出花田坊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酒坊已经关了门,戏班子也散了,院子里安静得过分。只有月色映着何家班的牌匾,刺得他眼睛生疼。

  

  一时间有太多思绪跃出脑海,却最终只换来一声长叹。

  

  这花田坊,这梨园,他不会再来了。


【全文完】



乐府亡而词兴,词亡而曲兴。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良辰美景,风情月债,世上从来情字最苦,欲字最毒。

  

   ————《花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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