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瑜】江东往事03
03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曹操派了一位叫蒋干的使臣，听说还是周瑜昔日同窗好友。
就连三将军都嚷嚷着准没好事，周大都督却还是大张旗鼓地设宴款待，还把自己帐前所有有名号的将军都叫来，美其名曰为来使接风洗尘。再看孔明先生但笑不语优哉游哉地坐在角落里扇着风，便知道肯定是这两个人又合起来算计什么了。赵云倒不相信周瑜会被旧情蒙蔽，他担心的，不过是周瑜的箭伤未愈，这番大肆饮酒又舞剑作歌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以及，周都督半醉半醒倚在蒋干身上的模样……着实令人火大。
眼看着周瑜拽着蒋干往寝帐去了，赵云空有愤懑之情无处发泄，只能咬牙切齿地跟自己的影子较劲。
“不让你来吧，你偏要来。”诸葛亮用扇子拦住了赵云的手臂，省着这年轻气盛的将军真的把自己灌醉了。“行了，那蒋子翼活不过三天，不用和他计较。”
赵云看了诸葛亮一眼，没说话，拂开他手起身出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对于周瑜而言，商议退敌之计、谋划大局之策，自有孔明先生与之心意相通。要是调动兵马、迁营拔寨，则要寻主公相谈。而他赵子龙不过是联盟军中一名武将罢了，两军相持尚无战事，自然没有他的军令。可不知怎的，只要不是练兵时专心御敌，他的脑海里便总是浮现起周瑜的面容。
而此刻对上孔明先生的笑意，他的心里竟莫名地生出几分嫉妒。先生总是能理直气壮地唤那人的表字，总是不需多言就能知晓那人心中所想，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找到各种借口踏进那人军帐，总是……
赵子龙啊赵子龙，你到底是怎么了？
意料之中的，蒋干半夜就悄声坐船走了。赵云躲在暗处目送着小船消失在水雾之中，才小心翼翼地绕过巡逻队，闯进大都督寝帐。周瑜正靠在塌边由着军医换伤药，冷不防见赵云挑了帘子进来，也吓了一跳。
“赵将军这一身戾气，是来行刺的吗？”
进了大帐，赵云的酒就醒了三分，又撞见周瑜衣衫不整的样子，霎时就涨红了脸。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支支吾吾站在原地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倒是老军医不慌不忙地为周瑜重新包扎好伤口，又叮嘱了好些事情，才不慌不忙地背着药箱出去了。
“怎么了？”见赵云半天不说话，周瑜便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子龙告……”
“回来！”
“都、都督。”
周瑜似想说什么，忽然低头捂住伤口面露痛苦之色。赵云心中一惊，忙三两步冲到塌边，正惶然无措时，却发现对方已然神色如常，甚至眉目间多了几分笑意。赵云怔了怔，才知道自己被诓了。周都督果然和孔明先生是一路人，都是这般爱使计谋。
“赵将军逾矩了。”周瑜低下头，收起了笑容。
“我……我只是担心你的伤。”明明就是对方故意为之，赵云心有不服，却还是心虚着不敢高声反驳。“毕竟是因为我。”
“赵将军英勇神武、年少有为，瑜亦十分欣赏。”虽不至严重，周瑜的声音里还是听得出几分虚弱疲惫。“只是你我都知道，孙刘联盟不过权宜之计，赵将军忠心事主，断然不会留在江东。周瑜……不忍教将军伤心。”
周瑜还说了些什么，赵云根本就没听进去，一直到回到自己寝帐依旧有些浑噩。他一向自视克己守礼，却不想自己这几分心思竟然全教人家猜着了。赵云心中慌乱，一整夜都没睡好，天将亮时才有些睡意，却又被传令官叫醒，说是周都督请众将军商议破曹之计。赵云只好又爬起来，心不在焉地躲在众人后面。
唯一值得惊讶的，便是江北传来消息，曹操竟然杀了蔡瑁张允。
曹军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又不熟水性，为避免船体晃动将大船用连索扣住，连成一片，故而黄老将军献计用火攻，众人皆应声附和。周都督沉吟半晌，才从一旁取了火把，点燃了沙盘上的小船，江风穿堂而过，火随风势，席卷的却都是江东船只。
“风向对曹军有利，若用火攻，遭殃的反而是我们。”
“未必。”诸葛亮远远看了赵云一眼，皱了皱眉，众人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又把注意力转到周瑜身上。“风向，是会变的。”
“怎么讲？”周瑜顺着诸葛亮的目光也看见了魂不守舍的赵将军，深吸了口气，却也心照不宣地毫不提及。
“都督，今年是暖冬，又逢欻火伏气之景，长江沿岸九个山险水阔之处，会吹起陆湖风。”诸葛亮看似漫不经心地绕过黄盖，走到周瑜身侧，用羽扇遮了他人视线，只向周瑜打了手势。“而熟悉这里气候的蔡瑁已经被曹操杀了——”
“你能推出具体是哪一天吗？”
“今晚或者明晨。”
“好。”周瑜意味深长地看了诸葛孔明一眼，才转过身来看向各位将领，兵分几路各有军令。“诸位将军各自回营，整装待发，一切按计划行事。”
众将一一领命离去，唯有诸葛亮倚在门口，一脸无辜地摇着扇子。
“孔明。”周瑜依旧站在沙盘前打量着山形地势，指尖划过水路沿线，可开口说的，却是另一番话题。“换做旁人也就算了，赵云将军心性正直良善，以情谋事固然好用，可我不忍心。”
“公瑾英姿风华，举世无双，是人都会动心的。亮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诸葛亮轻轻摇了摇头，笑意却更深了。“子龙今日魂不守舍，恐怕，已经晚了。”
“你啊，还真是为了赢，什么都能算计。”
“亮这番处心积虑，可都是为了公瑾你。”诸葛亮也不恼，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那份淡雅气质毁坏半分。“除了赵将军，再没有任何更好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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